不久前启幕的“《艺术》谷文达回顾展”为合美术馆的五周年划上了一个完美的节点。自2014年黄立平先生创办至今,合美术馆已经举办了五十多场兼具知名度与口碑的展览,并打造了自己的品牌展:重要当代艺术家回顾展、中国当代艺术家手稿研究展、青年艺术家培育计划、青年策展人扶持计划等,不仅从专业上重新梳理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学术脉络,推动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创新动力;同时也致力于拓宽美术馆的空间边界,将艺术家引领到城市中去,让当代艺术走向大众。在合美术馆五周年之际,馆长黄立平先生出版了《艺术后的艺术》,全书分为上下两篇——“当代视野”和“多元世界”,收录了其面向每一场展览撰写的文章,从思想启蒙和社会进步的角度解释艺术的现实作用和历史意义,用发展理念审视艺术史的方法论。合美术馆五年来的成果,以及黄立平先生作为馆长的治馆理念与方针,是合美术馆作为企业的“文化实验室”所带来的收获,也是创办人黄立平先生站在知识分子视角的社会责任与文化担当。以下为“艺术当代”对黄立平馆长的采访实录。
▲ 合美术馆馆长 黄立平
合美术馆创办五周年之路
艺术当代(以下简称“艺”):今年正值合美术馆创馆五周年,当初是在什么契机之下,您选择创办合美术馆?请您谈谈您的经历,在筹办美术馆之初,您遇到过哪些挑战和困难?
黄立平(以下简称“黄”):在创办企业二十年后,我从企业发展的实践中认识到,具有文化灵魂的企业才能经久不衰,由此认真考虑企业从文化赋能角色创造社会价值的可能性,因此在2009年开始正式规划选址,历经4年,2014年合美术馆最终落成。在筹办美术馆的过程中,我曾感到最困难的判断是其学术取向——“现代”还是“当代”?我征求了不少艺术界人士的意见,也做了一些深入研究,思考了两年,我最终选择了“当代”。
关于“当代艺术”的模糊认识很多,需要探讨的理论问题也很多,而我十分清楚,自己肩负着繁重的企业经营责任,但我给自己立了一个参与美术馆工作的规矩:无论多忙都要为展览和年鉴写前言。既作为一个借机学习以及自我解惑的方式,也作为一种直接表明合美术馆文化态度的管道。
▲ 合美术馆
艺:今年也迎来了第五场年度大展“《艺术》谷文达回顾展”。是在什么契机之下,选择了谷文达的回顾展成为年度大展?
黄:这是谷文达的第四个回顾展,也是艺术家最大规模的一次回顾展,可以看作是对谷文达艺术生涯的阶段性回顾,由合美术馆执行馆长鲁虹与美国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馆馆长布莱恩·肯尼迪联合策划。回顾展以《艺术的故事》文献资料为线索,以数个主题概括了艺术家四十年在四十国的艺术之旅。
谷文达今年六十四岁,其中三十二年在中国,三十二年在西方国家,在他身上正好可以看见中西方两种文明的交流和融合。更重要的是,展览中所体现的“信仰、执着、挑战、超越”等时代特征,也是合美术馆的价值观和办馆宗旨。
▲ “《艺术》谷文达回顾展”展览现场 2019
艺:五年间合美术馆举办了多场艺术家的回顾展,已成为合美术馆的品牌展。对于这个品牌系列,在艺术家和其作品的选择上,美术馆有哪些考量?
黄:在合美术馆建馆的五年间,每年都会选择一位艺术家做年度大展,2015年是张大力、2016年是王广义、2017年是徐冰、2018年是张晓刚,今年是谷文达,明年是傅中望。每位艺术家的回顾展筹备期都非常长,平均历时两年,从展览脉络构思到展陈场地研究,都经过充分的准备。他们的职业生涯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对中国早期当代艺术具有里程碑式的影响。
对于合美术馆来说,武汉是“八五美术新潮”的奠基地之一,今天合美术馆有责任重新去梳理“八五美术新潮”的思想脉络,特别是当时艺术家的视觉表达手法,他们尝试用新的方式来看待世界、用新的方式来审视传统,都具有跨时代的意义,对今天的艺术界能产生长远的启迪和借鉴意义。我认为研究“八五美术新潮”有趣的点在于,所谓创新是建立在传统的基础上,传统与革新存在辩证关系,艺术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起承转合的角色,因为艺术正印证了任何创新都脱离不了它所在的时代以及脱离不了之前的时代遗留下的传统。
▲ “从现实到极端现实——张大力之路”展览现场 2015
▲ 王广义 凝固的北方极地32号B 布面油画 80.6cm×111.8cm 1985
▲ 徐冰 天书 综合材料装置 1987-1991
建立品牌展的研究视野
艺:合美术馆除了年度大展系列,另一个品牌系列展是中国当代艺术研究展,包括艺术家的手稿展和文献展,如2014年开馆展“西云东语——中国当代艺术研究展”、方力钧、庞茂琨手稿研究展,毛旭辉、张晓刚文献研究展。“研究展”不同于其他当代艺术展,它的侧重点是什么?研究展基于客观事实,同时又包括研究主体(研究者)的主观判断。
黄:我认为美术馆不能停留于找到一些作品就做展览,不重视文献和客观事实,展览的历史厚重感就完全削弱了。美术馆要有研究的视野、深度和可持续性。通过展览,可以梳理一位艺术家的过去,与他的现状碰撞出火花,更可以着眼于他的未来发展。美术馆可以达成与艺术家的长期合作。
▲ “西云东语——中国当代艺术研究展”展览海报 2014
▲ “多重叙事:张晓刚艺术档案1975—2018”展览现场
艺:合美术馆也推出了多项与青年艺术家、策展人有关的品牌项目,如青年艺术家“联合•6个展”系列、“风口——青年雕塑邀请展”系列、青年策展人扶持计划等,由合美术馆推出的青年艺术家、策展人有哪些?
黄:“联合•6个展”系列是合美术馆的一项长期计划,重点扶持具有创新精神的青年艺术家的实验性创作。采用个展的方式比一般性群展更具有文献的系统性和纵深研究价值。六位艺术家的个展一齐推出,颇具规模,既能整体表现青年艺术家群体的创作状况,又能比较系统地呈现具体个案的基本面貌。
“青年策展人展览项目招募计划”则是合美术馆2015年推出的一个艺术项目,目的在于扶植和培养具有国际视野和专业素质的青年策展人,并通过他们的策展理念和视角来更好地呈现青年艺术家的艺术实践和创作成果,进而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生态的发展。不少青年策展人有才华、有想法,往往因为缺乏必要的经费,难以得到充分施展的机会。
合美术馆通过青年策展人招募计划这一项目,专门预算展览经费,为每位入选的青年策展人展览项目提供一定的资助。另外,合美术馆希望给青年艺术家提供更多的平台和机会,能够把他们引领到城市中去,而不仅仅局限于美术馆。我们会对青年艺术家城市驻地提供支持,因为我们觉得城市的平台更能为艺术家树立信心。
比如2018年青年艺术家刘绍栋,他在中央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阶段完成了作品《羊群》,当时由于场地和成本的限制,艺术家的作品很难在中央美术学院或周边进行展览,于是我们帮助艺术家转换思路,将他以动物为主体的作品带到了合肥,借以探讨城市与多元文化,人与城市,人与自然之间的共生关系,使艺术家获得了更好的平台和更多的关注,同时也拓展、延伸了美术馆空间的边界。在合肥尝试了之后,合美术馆计划要扩散到长沙、成都去尝试,扩展为城市群的概念。
▲ “联合·6个展”展览海报
▲“风口——青年雕塑邀请展”展览海报
艺:目前合美术馆的馆藏由哪几部分组成?主要的收藏方向有哪些?青年艺术家在其中所占的比重如何?
黄:每年合美术馆都会专门设立收藏基金,收藏的主要部分是与合美术馆合作过、办过展览的艺术家。经过五年,目前美术馆馆藏在两千余件。合美术馆的收藏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其一,自改革开放以来,为视觉艺术的创新发展做出重要贡献,并被记录于历史文本之中的艺术家的作品。作为一个新生的美术馆,我们并不纠结于没有太多机会收藏他们的成名之作,而是更加看重他们在成名之后新的拓展和持续的创造。其二,当代艺术的文献、手稿以及各类研究出版成果所构成的历史档案。我们希望以此为基础形成一个有国际影响力的研究中心。其三,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中出生、成长起来的青年艺术家的创意成果。对于青年艺术家的雕塑、装置等作品,美术馆会将其展示于公共空间,吸引更多观众的注意。
▲ “合美术馆收藏展”展览现场
延伸美术馆的边界
艺:延伸美术馆的边界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合美术馆的场馆展一直以来颇受到关注,而由合美术馆主办的延伸到美术馆之外的活动,如武汉国际创客艺术节如何实现了跨界融合?
黄:2019年,合美术馆主办了武汉国际创客艺术节,将合美术馆的艺术资源与武汉创意天地园区内的科技企业资源,两者有机整合起来,碰撞出一个有着国际化视野高度、产学研合作一体平台和创新活动形式的艺术节。
创客艺术节主要关注的问题有两个方面,一是艺术对科技的影响,二是科技对艺术发展产生的支撑作用。以人工智能、虚拟现实、5G、合成生物等为标志的新的科技革命,在很大程度上颠覆了人们对未来的想象。通常到未来人们才可能认知的一些规律,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科学家追问并发现了;一些惊人的现象也让艺术家、企业家用作品或产品初步实现了。
首届武汉国际创客艺术节集结了包括美国、意大利、英国、荷兰、日本等众多名艺术家,还有微软智能机器人小冰绘画、清华大学未来实验室道子智能绘画系统等,让科学家和艺术家通过具体的项目合作产生思想的碰撞。下一届2020年的创客艺术节,我们计划在艺术家与科学家合作的基础上,找到最先进的技术来做视觉表达,探寻人类的视觉能力如果帮助人类创造科技。创客艺术节会持续办下去,使武汉成为学科边界艺术创作的发生地。
▲ “2019武汉国际创客艺术节”海报
艺:合美术馆也积极与其他美术馆展开联动,如“@武汉”,这个品牌展览创立于何时?“@武汉”有哪些含义?它与武汉这座城市的深刻的印象。
黄:“@”既有艺术的意蕴,也有互联网时代的文化传播象征意义,关键是由此形成了武汉的整体品牌影响力。“@武汉”始创于2016年,当时合美术馆的“王广义:存在与超验”、武汉大学万林艺术博物馆的“方力钧文献展——武汉大学”、湖北美术馆的“再识方力钧”三个重要展览相继开幕,几场研讨会交替举办。我们关于三馆合作宣传推广,协同办展的倡议得到各方积极响应,大家提出了一个极好的创意——“@武汉”。“@武汉”应势而生。2017年武汉美术馆、汤湖美术馆、湖北美术学院美术馆以及武汉画廊协会等艺术机构都将加入进来,由此形成合力,推动武汉的文艺复兴。
“@武汉”至今已举办了三届,已成为具有城市标志性的重要国际艺术活动品牌。“@武汉”很符合武汉这座城市的气质、品格,因为武汉本身就是一个有历史的城市。在迈向现代性的过程中,必然以其历史性、开放性、艺术性、故事与趣味性书写出另一种现代性发展之路。那么构建武汉这座城市的公共文化服务系统,满足公众多元化与多样化的文化需求方面,着实给人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迹。探寻@武汉的发展路径,不难发现品牌谋划、艺术机构间的通力合作、艺术家和公众的积极参与支持,都为武汉的艺术发展注入了一股股活力。
▲ “@武汉”海报
艺:像您刚才提到的位于湖北的美术馆,其中有公立美术馆、民营美术馆、企业经营的美术馆,在这些美术馆中,您认为合美术馆的优势是什么?
黄:合美术馆是企业主导的一种公益性的社会文化事业,秉持着“让当代艺术走向大众”的办馆方针与“推动当代艺术创新发展”的学术定位,着眼于从艺术创新发展角度深刻表达这个伟大变革时代的精神力量,充分发挥艺术对于社会进步的启蒙作用。合美术馆把“时代性、思想性、开创性”定义为自身的文化基因,这样的文化定位,需要我们走区别于其他美术馆的一条创新之路。合美术馆更多调动的是社会资本,反过来美术馆也需要为这个社会服务。
▲ “方力钧:一个人的艺术史”与“另类生存——方力钧手稿研究展”展览海报
艺术与企业的平衡
艺:您作为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也是合美术馆的馆长,您如何平衡这两项工作?
黄:合美术馆开馆的当年正值光谷联合上市,这两件事在一年内完成,使我会用艺术史的角度来思考公司战略。我对艺术史和艺术发展趋势的认知,与我对公司发展战略的认识是相互和谐统一的。合美术馆看重艺术传统和文化传统,企业也同样注重文化传统,并且美术馆与公司在这五年间的转型和变革的时间线是完全吻合的。我会以一位艺术家的职业生涯如何影响艺术的发展,来类比、反观一个企业的发展与社会变革的关系。
▲ 《艺术后的艺术》
艺:武汉创意天地项目作为国内新建规模最大的以原创艺术为核心的创意产业聚集区,当初您如何发现了建筑空间领域存在的巨大潜在需求?
黄:我的主要工作是对多种主题产业园区的开发和运营,分配到创意天地项目方面的精力最多的,旨在推动各类新兴产业的集群发展。在工作过程中,我发现了文化创意产业对于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和城市功能提升的长远意义,也发现了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蕴含着对于建筑空间的巨大潜在需求。
已建成和在建的主题产业园包括:软件园、金融港、研创中心、生物创新园、医疗器械园、海洋科技园、科技城等。这些项目规模小的二十多万平方米,规模大的超过一百万平方米。我们工作的起点是根据生产方式发展的趋势,从产业与城市发展的协调方面,从产业的建筑功能和城市空间形态的关系方面进行研究和策划,进而系统提出关于城市设计、建筑设计以及环境设计的要求和任务。我们的工作在经济社会层面与产业发展的质量、城市功能的水平密切相关,在文化艺术层面与建筑的风格和城市的气质密切相关。如今我们的产业园区规划和建筑设计已逐步与艺术形成有机结合。
▲ 武汉创意天地
艺:您对合美术馆之后发展的愿景和期许是怎样的?
黄:今年合美术馆五周年,五周年正好是一个总结,也是一个契机,可以重新定位,我想把合美术馆叫做企业的“文化实验室”,因为一切创新可以在社会性的美术馆中组织和尝试,任何人在合美术馆中受到的启发,都推广至城市实践中。合美术馆目前的发展方向大致有两个:其一,在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保持年度大展的传统;其二,我们会容纳更多艺术家的发展文献和历史,并加以保存。
▲ 合美术馆
来源:艺术当代
作者:徐可 夏清绮